黃河在六四拐了個彎 蘇曉康:中國已無出路
八九民運爆發後,「河殤」總撰稿人、作家蘇曉康(右四)曾與多名知識分子上街聲援學生。(蘇曉康提供)中央社 黃河孕育中華文化,但善變的黃河多次決堤改道,造成無數生靈塗炭。對「河殤」總撰稿人蘇曉康來說,30年前爆發「六四」,就像黃河拐了個彎,中國從此走向自毀,現已毫無出路。
黃河孕育中華文化,但善變的黃河多次決堤改道,造成無數生靈塗炭。對「河殤」總撰稿人蘇曉康來說,30年前爆發「六四」,就像黃河拐了個彎,中國從此走向自毀,現已毫無出路。
去年12月19日,蘇曉康在臉書悲憤提問:「六四三十週年了,我們在想什麼、又能說些什麼?」
他直指六四大屠殺將中國撥上自毀之道,政治上一路走到又一個「王朝末日」,山河汙臭、社會腐敗;雖然於無聲處發聵之言不絕,而民眾「歲靜」不醒,中華民族不是「向何處去」,而是「毫無出路」。
蘇曉康5月31日接受中央社記者專訪時說,他會發出這樣的提問,就是因為30年過去了,「官民兩邊對六四都處於一種凍結的狀態」。中共官方對六四至今仍不面對事實,到底死了多少人?誰下令屠殺的?都不置一詞,甚至還拚命抹殺人民的記憶,封堵年輕人了解這段歷史。
蘇曉康直言,除了少數六四領袖如王丹、王超華,開始講當年學生也有錯、沒有處理好,許多人對運動的思考還停留在30年前,僅是一再譴責大屠殺,沒有任何進步與反思。他還點名學運領袖柴玲、李錄甚至完全消失在有關的活動場合,非常不負責任。
「黃河命定要穿過黃土高原,黃河最終要匯入蔚藍色的大海。」1988年,「河殤」紀錄片在央視播出,對中華傳統的「黃土文明」進行反思和批判,並主張逐步引入西方的「蔚藍色文明」,在中國引發極大轟動,也被視為隔年六四的思想先導。
「河殤」推出後,也成為中共改革派與元老派權力鬥爭的籌碼之一。蘇曉康說,當時國家副主席王震點名「河殤」要求當局批判,中共總書記趙紫陽雖然觀念比較傳統,看過「河殤」後還說「幹嘛罵老祖宗呢?」但仍公開表態支持。
蘇曉康指出,兩邊交手的背景就是元老派搞掉前中共總書記胡耀邦後,也想把推動經濟改革的趙紫陽弄下來;趙心知肚明,藉此與老人們博弈。
就在中共體制內仍在拉鋸的時刻,1989年4月15日胡耀邦去世,引發天安門民主運動,最後在6月4日遭血腥鎮壓收場。
蘇曉康說,學運來得不是時候,他當時必須保持低調,因此埋首進行另一部紀錄片「五四」的後製,原本不願介入。
但經不住許多師生的要求,他先是聯署聲明表達支持,5月還去了廣場兩次。第一次是表達聲援,第二次是力勸學生退出廣場,但學生已越來越激進,還宣布展開絕食,聽不進他們的話。
5月21日,蘇曉康得知被列入黑名單,展開百日逃亡,他在8月31日從東莞虎門搭上快艇,期間還遭遇中共緝私艇追逐開槍,原本半小時的船程,足足耗了兩小時才驚險抵達香港。
他回憶說:「脫險後,有人叫我出艙門透一下氣,我看到甲板上全是穿軍服拿長槍的人,還以為被抓了。」原來他們都是走私客喬扮成的解放軍。
對蘇曉康來說,流亡其實就是服刑。身為作家,他被迫離開母國故土,也離開他的語言,失去與中國廣大讀者對話。
在美國頭兩年,蘇曉康坦承,表面過得風光、到處演講,但實際處在失語狀態,完全沒有創作靈感。1993年,蘇曉康一家人遭遇嚴重車禍,接續幾年更把他打入如墜黑洞的無垠悲苦。
所幸,夫人傅莉從昏迷中甦醒,經過復健逐漸好轉。蘇曉康說,在與命運搏鬥後,他神奇找回書寫的衝動,持續寫作出書,這股力量一直還在。
蘇曉康認為,如果當初沒有爆發六四,鄧小平會持續改革開放,趙紫陽若能接替鄧小平掌權,雖然不可能馬上實現西方民主,但至少不會比蘇聯要差,中國狀況應會慢慢改善,前景是樂觀的。但最後鄧小平採信學生要推翻共產黨,選擇血腥鎮壓,造成官民雙輸的結局。
相對於許多民運人士相信中國還會再發生大規模民運,蘇曉康直說,「根本不可能」。
他說,中共這30年就是裹脅、綁架全民對這個專制政權進行投資,大家都不願意血本無歸,而且現在人民日子過得還不錯,「歲月靜好」,普遍滿足眼下生活,所以不會有人反對。
此外,以中共現在鎮壓、監控的能力,這是「1984」作者歐威爾(George Orwell)也想像不到的,民間搞個集會都很難,上街就更不用說了。
蘇曉康還指出,自從劉曉波去世後,中國已經看不到第2位的民運領導者,運動沒有領袖,更不可能成功;「中國當然沒有出路了,中共這個體制已經沒有任何選項可以改變了,只能看著它爛下去。」
蘇曉康目前正埋首寫兩本書,預計今年在台灣出版,其中一本就是梳理30年來,中國崛起到底是怎麼回事,書名就叫「鬼推磨」。
他認為,中共已經強大到了國際沒有力量叫它害怕,美國現在打貿易戰,原因是川普在做總統,歷任總統是不會做這種事的。
蘇曉康並指出,現在貿易戰把習近平打疼了,中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,只能任由這個獨裁者爛招不斷,迭遭川普修理,因為中共的制度已經沒有力量能糾正習近平了。
去年12月19日首度在臉書對六四30週年提問,蘇曉康最後寫道:「有人說,不會再有下一個三十週年了,所以不是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,而是我們每個人的尊嚴,都在臨終時刻。」